最终生活在泡沫中是如此之容易
我在软件工程领域长达 25 年的职业生涯一直在三家科技大厂中度过: 微软(11年), 亚马逊(11年)和谷歌(3.5年). 我不得不尴尬地承认: 自己生活在泡沫中 . 起初,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太天真了. 如今, 我依然生活在泡沫中, 但至少我意识到了, 并采取了措施来减轻负面影响. 因为生活在泡沫中是不可避免的.
我使用的"泡沫"一词并非指九十年代末的.com泡沫. 我不是在预测科技行业的末日. 相反, 我所说的"泡沫"是指"假定世界上 大多数人的生活和想法都和你一样, 因为你周围大多数人的生活和想法都和你一样".
泡沫并不只适用于科技界; 但今天这篇文章探讨了我作为一名软件工程师的时候是如何钻进泡沫的.
原文来自: Medium
卓异主义(Exceptionalism)泡沫
我的第一个泡沫始于 1997 年, 当时我大学一毕业就接受了梦寐以求的微软职位, 并搬到了西雅图.
为了解释我是如何轻而易举地陷入"泡沫"的, 我需要介绍一些背景情况. 我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密苏里州的一个小镇上度过的, 当我来到西雅图时, 我被慑服了. 我从一个大约有7万人的沉睡的中西部小镇来到了一个拥有400万人口的充满活力的国际大都市. 我还记得在西塔克机场着陆的那个晚上, 当我驱车前往雷德蒙德时, 我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摩天大楼. 我从一个大概只有50个孩子的计算机科学毕业班, 来到了一个拥有4万名世界上最聪明的计算机科学家的庞然大物.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时, 微软不惜一切代价, 去世界上最好的学校抢夺最优秀的毕业生. 教授们也不例外. 老实说,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我. 我上的是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 但并不出众, 而突然之间, 我就被MIT, Stanford, CMU, Harvard和Berkeley的学生们包围了. 我就像巨大池塘里的一条小小小鱼. 我接受了命运带给我的一切, 并在那里工作了 11年零3个月.
就这样, 我的第一个泡沫开始了.
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 微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我曾了解的世界. 它是一个独立的微型世界, 并且渐渐地, 非常缓慢地, 我开始忽略世界的其他部分. 我住在雷德蒙德, 这是西雅图的一个高档社区, 那里的平均家庭收入中位数比其他地区高出50%. 微软的福利包括一家高档健身房的会员资格, 我经常看到史蒂夫-鲍尔默和其他微软高管在那里健身. 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微软人: 相对富裕, 受过良好教育, 技术极客. 我从一个带着一个手提箱和一百块钱来到美国的移民, 赚到的钱, 第一年的收入都要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我们都开奔驰, 宝马, 奥迪, 保时捷. 我们的问题与别人的问题不一样.
微软大力推行卓异主义 . 维基百科说: "卓异主义是指认为或相信某个物种, 国家, 社会, 机构, 运动, 个人或某个时期是例外的(即不同往常或非比寻常). 无论是否有具体说明, 该词都含有所指对象在某些方面优越的意思."
我们在面试某个人的时候, 在汇报候选人的情况时, 我们会说一些居高临下的话, 比如"哦, 他们人不错, 但不是微软的料 ". 我们不做这些是因为我们是混蛋, 或者是自负. 我们这么做是因为周围的人都这么做, 最后就成了惯例. 我们开始相信它. 卓异主义就是这样悄然兴起的.
最终, "微软是世界上唯一 也是最适合软件工程师的地方"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假设, 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 如果你很聪明, 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
那是九十年代, 这句话有一定的 道理. 微软是当时软件工程的震中之一 , 它确实吸引了一些了不起的人才. 得益于公司提供的股票期权, 90年代约有12,000 名员工成为百万富翁. 甚至我在25岁时也成为了百万富翁, 但遗憾的是, 这只是纸面上, 而且时间不长.
我羞于承认这一点, 但我记得我的一个朋友在2006年左右离开微软去亚马逊工作, 当时我心想, "扑街, 这是在往低处走..."(哦, 我错得多么离谱).
然后,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微软, 强大的微软, 全能的微软, 在 2008 年末受到了全球金融危机的沉重打击. 于是, 我发现自己被毫不客气地踢出了我唯一熟悉的世界, 和其他 5000 名工程师一起在那天失去了工作.
我惊魂甫定.
我再也找不到像微软这样的工作了. 我再也不能和那么聪明的人一起工作了. 我再也赚不到那么多钱了.
到了亚马逊, 我发现那里的工程师和我在微软工作时的工程师一样聪明. 计算机科学问题和扩展问题也同样有趣. 亚马逊的股票一飞冲天, 我在亚马逊第一年的收入实际上是我在微软最后一年收入的两倍. 到 2020 年离开时, 我的收入是微软的7倍. 我的职业发展速度呈指数级增长.
也许微软的卓异主义是错误的?
也许我一直生活在一个...泡沫中???
事实上, 我在亚马逊发现了一个我在微软从未了解过的完整世界, 我最终在那里度过了11年零3个月,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 无意中我在亚马逊度过的天数与我在微软度过的天数完全相同.
我采取了哪些措施来减轻卓异主义的负面影响呢?
我周游世界. 不仅仅是安全舒适的"第一世界", 我还背包游遍了亚洲, 非洲和拉丁美洲. 我在护照上盖了 53 个国家的签证章. 我结识了来自不同社会阶层, 不同收入, 不同教育水平, 不同肤色, 不同职业的人, 与他们进行争论, 他们的信仰体系与我的完全不同, 总之, 我带着新发现的好奇心和谦逊去拥抱人类. 这个世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如果你在FAANG, MAMAA 或科技大厂工作, 请经常提醒自己: 在你的特定公司之外, 还有很多聪明的工程师和令人惊叹的职业发展机会. 我很惊讶, 有那么多同事整个职业生涯只在一家公司工作, 甚至连LinkedIn个人资料都没有. 我坚信要做一些长期的赌注, 我在微软, 亚马逊和谷歌的长期工作经历就说明了这一点, 但在这些公司之间的流动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加全面的工程师和人.
但泡沫也有大小和形状之分.
技术岛(Tech Island)泡沫
亚马逊(谷歌和微软也是如此, 我相信所有的大型软件公司都是如此)拥有一个庞大的内部专有工具生态系统, 从构建, 代码审查, 测试到部署, 你都要使用这些工具来完成工作. 其中一些已经外部化, 而且基本上成为 AWS 服务, 但还有一些仍在内部使用. 需要可扩展, 可靠, 安全的存储? 没问题, 只需使用 AWS S3. 无需重新发明轮子. 从字面上看, 只需 3 行代码. 就像这样, 亚马逊有几十个小模板构建模块, 让你的服务开发变得简单.
当你离开时, 问题就来了.
我低估了自己在亚马逊工作的11年中所掌握的亚马逊内部知识, 这些知识让我能够实现超高效率. 尽管这些知识在亚马逊内部非常有用, 但一旦我离开, 它们就完全没用了. 2020年, 当我来到谷歌时, 我不得不放弃学习了十年的亚马逊内部工具, 转而学习谷歌的相应工具. 其中很多都是没有记录在案的部落知识, 比如"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不要使用工具x, 而要使用工具y!", 因此获取这些知识是一个漫长, 痛苦和令人沮丧的过程.
现在, 我意识到, 我在谷歌3½年时间里辛辛苦苦获得的很多知识, 在我离开谷歌的那一刻将完全失去作用.
这也是, 在某种程度上, 一种泡沫. 这是一座孤岛. 这是一个技术岛. 所有科技大厂都有. 它常常让你对世界上其他地方在做什么一无所知. 有时, 世界其他地方做的事情比你在自己的技术岛做的事情要好得多.
我该采取哪些措施来减轻技术岛泡沫的负面影响?
我经常观看外部会议的演讲, 不断阅读书籍和博客, 了解我工作地点以外的公司的工作方式. 我还经常与在其他公司工作的朋友聊天, 尤其好奇不同地方是如何考虑开发人员的工作效率的. 我花在学习谷歌工作方式上的时间, 与学习世界上其他公司工作方式的时间一样多.
企业文化泡沫
这与卓异主义泡沫相似, 但有细微差别. 让我以亚马逊为例加以说明. 亚马逊拥有独特的, 近乎邪教的基因, 狭义上由领导原则("Leader Principles, LP")定义. 这些原则有力地定义了亚马逊的企业文化, 每天被使用数千次, 用于招聘, 解雇和晋升员工, 以及做出商业决策. 两个随机的亚马逊人, 甚至是前亚马逊人, 都可以在西藏或廷巴克图的偏远咖啡馆找到对方, 并立即使用相同的语言进行交谈, 快速而高效. 当我来到谷歌公司时, 我想了解什么是"谷歌范", 于是我请身边的十个人解释一下"谷歌范". 每个人都给了我不同的解释. 我觉得这很像盲人摸象的寓言故事. 我最终意识到, 作为一种狭义的文化, 亚马逊是一个文化泡沫(而谷歌是一个大熔炉).
平心而论: 我喜欢亚马逊的LP, 而且至今仍在使用. 我认为它们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决策和人际互动框架. 但是, 你要么适合它(爱它并在其中茁壮成长), 要么不适合(离开公司或留在悲惨的环境中).
对我来说, 它们就像手套一样合适. 一到亚马逊, 我就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亚马逊人, 只是不知道而已.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
我采取了哪些措施来减轻文化泡沫的负面影响?
也许有点过激, 但我真的离开了亚马逊, 去了谷歌, 很可能是几乎在企业文化的所有方面完全相反. 我想让自己敢于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工作, 挑战我在亚马逊工作 11年所建立的所有假设. 按照亚马逊的标准, 谷歌的一些流程似乎非常残缺. 但是, 它们却奇迹般地运转起来(毕竟这是一家非常成功的公司!), 与我在亚马逊接受的所有灌输完全背道而驰. 例如, 对于亚马逊的一名吧台管理员来说, 谷歌的招聘流程简直一团糟, 但我们确实招聘到了优秀的人才. 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过程是如何产生可靠结果的, 这让我摸不着头脑, 但我不能否认它确实如此.
福利泡沫
泡沫还有很多, 但这是我今天要谈的最后一个. 科技大厂因一些疯狂的福利而臭名远扬. 九十年代的微软出奇地便宜, 亚马逊也可能是世界上最节俭的公司之一, 所以在我进入谷歌之前, 我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福利".
谷歌的福利简直是传奇. 免费的早餐, 午餐和晚餐, 不是在一家, 而是在几十家咖啡馆, 往往是一栋大楼里有多家咖啡馆. 你永远不会离免费食物和饮料太远. 不想上下楼去吃免费食物? 不用担心, 每层楼都有一个"微型厨房", 备有各种小吃和饮料. 吃完免费食物后还有多余的精力吗? 你可以去免费的健身房, 那里有一流的健身器材. 想放松一下? 预约友好的按摩师为你免费按摩. 免费按摩后感觉困了? 在舒适的小憩舱里小憩一会儿吧. 想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呼吸新鲜空气? 你可以在西雅图的南联湖(South Lake Union)或弗里蒙特河(Fremont Cut)上免费体验皮划艇或划桨板. 需要去班加罗尔出差? 只需在卡塔尔航空(亚马逊为我们提供经济舱服务!)上预订自己的套房即可.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对于一个在节俭的公司工作了22年半的人来说, 加入谷歌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哦, 你是多么容易把事情视为理所当然. 当我发现自己向同事抱怨必须下一层楼才能喝到早上的(免费)椰子汁时,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福利泡沫. 是的,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上班时喝上一杯冰镇椰子汁, 然后一边喝水一边处理邮件. 但令我沮丧的是, 那天我所在楼层的微型厨房没有椰子水了, 所以我不得不费了好大的劲, 屈辱地走下一层楼, 到隔壁的微型厨房去拿免费的椰子汁.
这些福利太棒了. 但是, 我们很容易陷入待遇 的陷阱. 不, 公司不一定要给你免费的椰子汁来开始新的一天. 这是一家企业. 你在那里是为了实现商业目标, 而不是为了得到呵护. 我觉得"(googler|其它提供完美福利的公司)一天的生活"类型的视频非常令人反感. 它们太肤浅了. 就连我的招聘人员在试图说服我加入谷歌时, 也在强调各种福利. 不要因为一家公司给你免费食物就选择它. 选择一家公司, 是因为如果你努力工作, 在这里和那里抓住一些机会, 你的职业生涯就会得到发展.
总结一下
在我人生的这个阶段, 我已经接触了太多这样的泡沫, 至少我能发现它们, 并有意识地减少一些负面影响. 社交媒体算法决定向你展示什么信息, 零售商决定向你推荐什么产品. 这一切无处不在, 无法避免. 但至少, 如果你在生活中睁大眼睛, 你就会知道如何应对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