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房子租出去了。我看了看父亲拍的照片,我贴在玻璃移门的绘画还在,抽屉的 hello kitty 贴纸还在。那些图案本不是我最喜欢的,可能是因为我过于习惯了吧。
除了小学同学给我寄信寄到那里的信箱以外,那套房,那个小区,都不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几次了。直到一个午后,我在新家听到了几声稚嫩的呼唤。
那几声,很简单的,只是喊着对方的名字,有时加上一句"作业写完了吗"。我笑了,既然这么说,那必然是写不完了。伴随着一阵"砰"的关门声和一串脚步声,我又笑了:写不完也去玩了。
这时,老小区的回忆方涌上来。
这也是我们曾经的传唤方式。只是叫名字,就如同对上暗号般,要聚众冒险了。
我的名字很少被传,因为暑假我总是最早写完作业的那个,不怎么炎热的夏日午后出去玩,天经地义。
人员集结完毕,便要出征。有时我们会去秘密基地点名,那是一个在车库斜坡铁栅栏旁的被井盖铺就的平地,如果被当成坏人也会被带到秘密基地审判。依稀记得坏人被要求蹲在地上两手抱头,待我们教育完毕,才得以被释放。
后来我们开辟了新的秘密基地,有两处。一处是颓垣缺口后的一处广阔平地。除了一小堆泥沙外什么也没有,空旷的很,大抵是隔壁4s店拆迁后的遗产。还有一处是5幢旁栏杆翻下去的一片小树林,里面种了小区老人的作物:胡萝卜,青菜,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绿色。
集合完就开始活动了。活动是我丰富至极。大抵可分为动静二类。
动的,踢球,追逐游戏,种树,骑车。我最喜欢的是追逐游戏,因为可以玩一下午,直到傍晚要吃饭还可能找不到半个人影。我可以藏在楼道里,藏在某个还未被发现的角落里,譬如传达室后的一片空地。抓的人就这样跑着,跑的时候还不能发出声音,免得被逃的听到转移阵地。有一次,我藏在1幢的5楼,妈妈喊我吃饭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当然,踢球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们会挑选小区最狭长的一条通道,把一颗满是灰的足球踢上天。我其实是不会踢球的,但我知道怎么把脚弯出一个弧度把球踹上天。
静的,玩牌,下棋,玩电话手表,围在一起看书。玩电话手表是我既爱又恨的环节。我梦想有一只电话手表,但家长总以"沉迷玩电话手表"为由拒绝。唉,谁叫它这么好玩呢。我没有,但我可以玩别人的。开宝箱领积分,和天才兔赛跑(这个其实是动)还有什么成语接龙速算达人,应有尽有。
等到夜幕降临,我们就各奔东西吃饭去了。晚上有空的还会再出来,有时去某个小伙伴的家里。这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毕竟,这样约合实现了玩具共享。我记得自己一段时间因为看了优漫卡通频道的广告,特别痴迷磁哒哒这么个玩意,家长不给我买。但是还好其他小伙伴家里有,而且品种齐全,我也玩的不亦乐乎。
每年暑假我们都是这么聚聚分分。等到我上了小学高年级,这些小伙伴有的就不见人影了。搬到其他地方住(比如学区房),或者也不知怎么就不来玩了。
我上了初中,我也成了那些消失的人了。在家里看看书看看电视,也许比外面闷热一下午更惬意。但传唤没有停止。我常常听到"星星 星星""小虎 小虎""依依 依依"的叫。接着几声应答,片刻后又是足球滚动的声音。我也没多加在意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现在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传唤,没有唤我的名字,也唤起我的回忆来了。一分羡慕,一分感动吧。在这个新建的小区,大家也都刚刚落脚,还大有时间去建立他们的秘密基地。况且这里的游乐设施齐全,滑梯攀爬架和健身器材,一应俱全。我夜跑经过,本想亲身探个究竟,结果发现入口的高度仅仅在我的膝盖之上一些。真欺负高个,这小孩专权的地方。
眼下是傍晚,按理出去的小伙伴们,都该归笼吃晚饭了。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去。我眼前出现了老家的晚霞,用蓝白格子填满的平台,那荒芜丛杂的秘密基地,还有将坏未坏的橙红色的路灯。
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快递地址的填充栏也再也没有了老家的名字了。结巴的歌又响起来了。人们总说,再听一遍反方向的钟能回到过去的那一刻吗,这一刻,也许指向他们生命里的美好瞬间吧。可是,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的童年就像我的老家一样,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