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走远了,橙红色的晚霞匍匐在天际间慢慢变淡,被一大片浓云托着抱着终于哄着了。地面被黑色笼罩的时候,远处星星点点亮起暖暖灯火。广州到了。

上次来广州还是十几年前的五月。广州的五月像北京的七月,广州的九月依然像北京的七月,盛夏拉得好长。如果每座城市都有一片云可以呼之即来降为雨,北京云朵稀疏,偶尔聚成团就珠帘般落下来,不一会天又晴了;上海被云层光顾眷恋,落下的雨和蔼婉约,刚好盖住尘土就收敛了;杭州的雨打在地面圈圈点点践起水花,清新的气味是青草在泥土中翻滚;广州的雨蓬勃饱满,刚下落就要催你往屋檐下跑了。广州给我的感觉就是又潮又闷雨也来得突然,没想到这次赶上个大晴天。

朋友从小长在福建,生活在广州,请我吃了顿湖南菜,把我逗乐了。闽粤饮食这么清淡,却爱上如此火辣的菜谱,身在富中不羡"鲜"了。

晚上我自己倒是找到了附近一家煲仔饭。大学的时候学校附近美食城有一家煲仔饭,老板操着广东口音介绍说这是广东名吃。我试探性的去吃了一次,大呼口味奇特。平时嘴巴里都是被米饭炒菜的油脂盐味满足着,要不咋说北方人口重呢,咸味既在肉里也在菜里,口感都被咸汁包围着。煲仔饭的咸只在那几片腊肉中,满嘴都被蒸米饭味盖住了。北方菜再丰盛,咸都是主角,像一条主干道,各样菜品是马路两旁的花草,是烘托气氛的。广州饮食清淡,重在体现菜品的原汁原味。主配角调换了位置,花草铺在马路中央了。


第二天我们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地道的粤菜。炒牛肉、炒蛤蜊北方也能吃到自不必说,海鲜粥就不多见了。北方食物,出灶台像分家似的各过各的,菜是菜饭是饭,餐桌上分得很严格。再着讲,粥虽是主食却经常退而为客,一顿大餐下来,主食都是可要可不要的。海鲜粥一上桌,明显是餐桌上的头牌明珠,地位不一样了。南方的菜饭经常混着吃,皮蛋瘦肉粥,肉馅粽子,好吃是好吃,初来乍到总要先问问路,如同过一条未经的河,一条腿伸过去探探深浅,又像挤进一个陌生的人群,小心翼翼的道寒暄。口感是异乡异客的名片。

这普宁炸豆腐真是惊艳到我了。刚开始听说这菜叫炸豆腐,还没怎么在意,臭豆腐也是炸的呀。潮州的朋友说,这道菜主要是吃豆腐的鲜。对我来说,如果吃的是臭豆腐,就像踩着单板冲在海浪中驰骋,翻滚的巨浪好似张着血盆大口一样随时可以把我吞噬,我要夹在这浪花的巨齿中间片刻不停地奔腾,表现出来就是嘴里要又辣又品的孜孜巴巴好一阵。这道炸豆腐,我这一口咬下去扑了个空,风平浪静,没有血盆大口,没有惊涛骇浪,什么都没有。筷子夹着剩下的半块拿在眼前看看,松脆的外壳下,白净的豆腐留下两道波纹。外壳金黄透亮,豆腐丝滑得毫无声色,牙齿划过外壳咬下去,就像咬到香蕉一样细腻,没想到炸过的豆腐还可以这么鲜嫩,厨艺味道真是精湛。
炸菜头丸是潮汕的名吃了,看着金光闪闪,咬上来外焦里嫩,潮州朋友介绍说这是白萝卜、面粉、鸡蛋调配出来的,真的比肉还好吃。他说潮汕美食各有各的蘸料,分得精细,涮煮食物要求更高,时间精确到秒,多点少点味道都不一样。想到自己平时吃火锅都是筷子夹起一大把放进去,潮汕美食真是太讲究了。

我还沉浸在潮汕曼妙的美味中,山西的朋友又把我从广东东头拉回来,推荐我有时间还要去顺德转转,食在广州厨出顺德,他每年都要去几次顺德品尝晚上11点新鲜出锅的猪杂汤。
哇哦,我还一直以为广东饮食只是简单的清淡呢,新鲜食材,简单调味,魔术师一样手一伸就喷射出色彩斑斓精彩美妙的泡泡,倒映出变换奇特的美食世界,再一转弯了拇指在你心头挠痒痒,勾着你想一去品味尝鲜探个究竟。
